民间故事: 书生考取功名, 千金小姐要嫁他, 父亲: 小心你岳父
杏花镇的石板路,被春雨洗得发亮。李墨背着书箧,踩过水洼时,裙角沾了泥点,却难掩眉宇间的喜气 —— 他中了举人,名次还不低,放榜的官差刚敲着锣从镇口过去。
镇东头的老槐树底下,围了不少人。李墨的父亲李老汉,正被乡邻们围着道贺,手里的旱烟袋抽得吧嗒响,皱纹里都塞着笑。见儿子过来,他把烟袋往鞋底磕了磕:"回来啦?"
"爹。" 李墨作了个揖,脸颊还泛着红,是激动的。
父子俩刚到家,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,院门外就传来车马声。管家模样的人,穿着体面的绸缎褂子,对着院里喊:"请问是李举人府上吗?我家老爷有请。"
李墨愣了愣。他认得那管家,是镇上首富张万贯家的。张万贯做丝绸生意,家里的宅院比县衙还气派,唯一的女儿张玉环,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,也是出了名的娇纵。
"张老爷找我啥事?" 李墨问。
"我家小姐说了,要亲自见您。" 管家笑得殷勤,"马车都备好了,请吧。"
李老汉皱了皱眉,拉着儿子的胳膊到一边:"张万贯那人,精得像狐狸,没事不会找你。去了当心点。"
李墨点头,跟着管家上了马车。车轮碾过青石板,发出规律的声响,他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—— 他和张玉环只在去年的灯会上见过一面,她隔着帘子递给他一盏兔子灯,说他的诗写得好。
张府的大门敞开着,红漆柱子上缠了彩绸,像办喜事。张玉环站在院里的石榴树下,穿着件水绿色的衣裙,见他来了,脸颊微红,却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羞怯,反而大大方方地迎上来:"李公子,恭喜高中。"
"张小姐客气了。" 李墨拱手行礼,眼睛不敢乱看。
"我爹在书房等你。" 张玉环侧身让他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袖口,像羽毛拂过,"他说,有要事跟你商量。"
张万贯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两颗油亮的核桃。见李墨进来,他抬了抬眼皮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"坐。"
桌上摆着盘蜜饯,是李墨小时候爱吃的金橘脯。他没动,等着张万贯开口。
"你中了举,前程无量。" 张万贯慢悠悠地说,"我家玉环,对你有意。我想问问你,愿不愿意娶她?"
李墨猛地抬头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张玉环是千金小姐,他是穷书生,虽说中了举,可家境摆在那儿,怎么看都不般配。
"张老爷,这......" 他有些结巴,"我...... 我配不上小姐。"
"配不配得上,我说了算。" 张万贯把核桃往桌上一放,"我张家有良田千亩,商铺十间,你娶了玉环,这些将来都是你的。你只需要安心做官,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。"
这条件太优厚,优厚得让人心慌。李墨想起父亲的话,正想推辞,就见张玉环从屏风后走出来,手里拿着支玉簪,簪头是朵含苞的梅花。
"李公子," 她把玉簪递过来,眼神亮得像星子,"我知道你觉得委屈。可我是真心的,我不要你做啥,只盼着能跟你一起,读读书,写写诗。"
李墨的心跳得厉害。他看着张玉环的眼睛,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,不像有假。再想想家里漏雨的屋顶,年迈的父亲,他咬了咬牙:"我...... 我愿意。"
张万贯笑了,让管家取来文房四宝,当场写了婚书,让李墨按了手印。"三日后成婚,我派人来接你。" 他拍了拍李墨的肩膀,力道不轻,"好好待我女儿。"
回到家,李墨把这事跟父亲一说,李老汉的脸当即沉了下来,旱烟袋往桌上一拍:"你答应了?"
"爹,玉环是真心的,张老爷也说了......"
"他说的你就信?" 李老汉打断他,脸色凝重,"我跟张万贯打过交道,这人笑里藏刀,当年为了抢生意,逼死过同行。你小心你岳父,他不会平白无故把女儿嫁给你。"
李墨心里咯噔一下。"可婚书都写了......"
"婚书能写就能撕。" 李老汉站起身,往屋外走,"我去趟镇上,问问底细。"
李老汉走后,李墨坐立不安。他想起张玉环递给他玉簪时的样子,又想起张万贯拍他肩膀的力道,心里像塞了团乱麻。
傍晚时分,李老汉回来了,脸色比去时更难看。他把一个布包往桌上一扔,里面滚出几颗生锈的铜钱,还有半块玉佩,裂了道缝。
"这是当年被张万贯逼死的王掌柜家的东西。" 李老汉的声音发哑,"王掌柜的儿子,跟你一样,也是个秀才,中举后,张万贯也想把女儿嫁给他,他没答应,没过多久就病死了,不明不白的。"
李墨的手开始发抖。"那...... 那玉环她......"
"不好说。" 李老汉叹了口气,"那姑娘看着是个好的,可毕竟是张万贯的女儿。三日后成婚,你多留个心眼,夜里别睡太死。"
三日后,张府吹吹打打地把李墨接了过去。拜堂时,张玉环盖着红盖头,握着他的手,温热的,微微发颤。李墨的心软了些,想,或许父亲想多了。
洞房里,红烛高照。李墨掀开盖头,见张玉环低着头,脸颊绯红,手里攥着块手帕,绣着对鸳鸯,针脚有些歪歪扭扭。
"玉环。" 他轻声唤道。
张玉环抬起头,眼圈有点红:"李郎,我知道我爹名声不好,可我......"
"我信你。" 李墨打断她,心里的防备卸了一半。
夜里,两人分榻而眠。李墨睡不着,听着窗外的风声,想起父亲的话,还是不敢大意。天快亮时,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,突然听见张玉环低低的啜泣声。
"你咋了?" 他坐起来,借着月光看她。
张玉环转过身,脸上满是泪痕:"李郎,我对不起你。我爹他...... 他不是真心把我嫁给你。"
李墨的心提了起来。"他想干啥?"
"他前年在京城犯了案,贪了朝廷的丝绸款,怕被查出来。" 张玉环的声音发颤,"他听说你要去京城做官,想让你帮他遮掩,要是你不肯......"
"他就杀了我?" 李墨接口道,后背冒出冷汗。
张玉环点点头,从枕下摸出个账本,递过来:"这是他贪赃的证据,我偷偷抄下来的。你拿着这个去京城,揭发他,别管我。"
李墨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又看看张玉环含泪的眼睛,心里五味杂陈。"那你咋办?"
"我自有办法。" 张玉环挤出个笑,"我是他女儿,他不会杀我的。你快走,天亮了就走不了了。"
李墨攥紧账本,点了点头。他简单收拾了下,张玉环送他到后门,塞给他一个布包:"这里面是盘缠和干粮,路上小心。"
"你多保重。" 李墨看着她,想说些什么,却只说了这四个字。
他刚走出没几步,就听见身后传来张万贯的怒吼声:"逆女!你竟敢出卖我!"
李墨回头,见张万贯举着拐杖,往张玉环身上打去。张玉环没躲,只是看着他的方向,嘴型像是在说 "快走"。
李墨咬咬牙,转身往镇外跑,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到了京城,李墨把账本交给了巡抚大人。巡抚看了,勃然大怒,当即下令捉拿张万贯。没过多久,消息传来,张万贯被抄家问斩,家产充公。
李墨心里却高兴不起来。他托人打听张玉环的下落,得到的消息是,她被送往家庙,削发为尼了。
一年后,李墨因揭发有功,升了官,负责巡查江南。路过杏花镇时,他特意绕到城郊的静心庵。
庵堂里很静,只有木鱼声断断续续。一个穿灰色僧袍的尼姑,正在扫地,背影单薄,动作却很利落。
"师傅,请问张玉环在吗?" 李墨走上前,声音有些发颤。
尼姑转过身,脸上没有脂粉,眉眼却依旧清丽。正是张玉环。
"施主认错人了。" 她合掌行礼,声音平静无波,"贫尼法号慧安。"
李墨看着她,喉咙发紧:"玉环,我......"
"过去的事,都忘了吧。" 慧安低下头,继续扫地,"施主请回吧,佛门清净地,不宜久留。"

李墨站了很久,看着她把落叶扫成一堆,又用簸箕装了,转身走进禅房,再也没有出来。
他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。庵门外的桃花开得正好,风吹过,花瓣落了一地,像那年灯会上,她递给他的兔子灯,亮过,也灭过。
回到驿站,李墨发现袖袋里多了样东西 —— 是那支玉簪,梅花含苞的那头,被磨得光滑,显然是常被人摩挲。
他把玉簪放在桌上,看着窗外的月光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又像是空的。他想起父亲的话,"小心你岳父",原来父亲说的,不只是提防,还有惋惜。
后来,李墨再也没回过杏花镇。只是每年桃花开的时候,他都会让人送些上好的宣纸和墨锭到静心庵,托人转交慧安师傅。
有人说,慧安师傅的字,写得越来越好了,尤其是那首李墨当年在灯会上写的诗,每个字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滋味,像桃花的香,也像杏花的凉。
而李墨,为官清廉,深受百姓爱戴。只是他终身未再娶,书房里总摆着一支玉簪,梅花含苞,像在等什么,又像在盼什么。
那年冬天,李墨告老还乡,回到了杏花镇。他没有住原来的老屋,而是在静心庵附近盖了间小屋,每天清晨,都能听见庵堂里的木鱼声,一声声,敲得人心安。
有时,他会看见慧安师傅在庵门外晒太阳,手里拿着本书,看得很入神。他不说话,只是远远地看着,直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那年洞房里的红烛,亮了一夜,也暖了一夜。
